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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
雁影阁的主人重病卧床,上下仆从难免战战兢兢谨言慎行,连庭中的玉树鲜花,在越发浓重的暮色中,都似黯淡单薄的剪纸。
小厨房里专司熬药的婢女碧叶看了一会天色,侧耳听得药熬煎的火候到了,便撤了柴火,把药小心翼翼倒进碗里。
这时甘珠也掐着时间过来了,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转身走之前看了这个小丫鬟一眼,忧心忡忡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模样,“你的药煎得很尽心,等夫人醒转了,我会跟夫人讨个好,让她赏你。”
“谢谢姐姐!”
碧叶显得受宠若惊,“夫人福德深厚,吃了药,一定很快就好了。”
甘珠无意跟小丫鬟多谈,“嗯”
了一声,道:“你今日轮值?回家看一眼你老子娘罢。”
碧叶看她端着碗走了,收了脸上的笑,同厨房管事告了假,回到跟人合住的屋里,同住的人不在,她便从枕头里小心摸出一张票子,小心贴着胸口藏好了,拎起自己的小包裹,一路与人招呼着,走出了将军大门。
她所不知道的是,从她离府,她身后就有一个面目普通的男人,远远缀着她跟了一路。
甘珠端药进了正房,此时她口中仍未醒转的雁姬,此时却半坐半倚靠在床头上,由年纪老迈的白大夫号脉,她的脸色虽然有病态的蜡黄,神情却看得出是清醒的。
雁姬原是闭着眼睛,听到甘珠进门来的声响,她睁开眼,无声地询问:“如何?”
甘珠摇摇头,“我给了她机会,此人却胆大皮厚,毫无悔改之意。”
明知道主子吃了“药”
,只有越来越差的,却能真挚带笑着说“吃了药,很快就好了”
,如此毫无恻隐之心,胆大心狠,简直丧心病狂。
雁姬闭眼沉默数秒,后平静无波地道:“动手吧。”
“是。”
甘珠领命离去。
碧叶的嫌疑,早两日他们就确定了,之所以没有立时动她,一是夫人有恻隐之心,想她十几岁年纪,一时受他人情、钱引诱逼迫,不知道事情浅重,想给她一个自辩忏悔的机会,二是碧叶毕竟只是一只小雀,留着她,才能安抚后面的猎手。
甘珠清浅的脚步声消失,屋内也跟着悄无声息。
白大夫从头至尾头也未抬做着手里的事,只在听雁姬说动手的时候,两只上眼皮不可控制地抖动了几下。
雁姬居高,所以看得清楚。
“白大夫,你见多了濒死的人,你觉得人为了求生,是不是无论付出什么,哪怕死后坠入畜生道也乐意?”
白大夫淡漠地一撩眼皮,“老朽只管治病救人,不管人心。”
雁姬疲惫地笑,自问自答道:“不错付出良知也愿意……自己不想死,只好让别人死了。”
白大夫的嘴皮动了动,最终无言。
待他诊治已毕,收拾药箱时才道:“夫人身上的余毒已清,只要按时吃药,总会将养回来的。”
“谢谢,”
雁姬此时已感觉疲惫,“委屈白大夫,在偏房再避着两日,等时机合适,我着人把你送出将军府。
我答应你的,也会做到。”
白大夫行了礼,启开房门,自有寡言的婢女引着他去偏僻静谧的偏屋。
卷入高门倾轧,并非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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