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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胡府,才知道原来人的日子能这么好过!”
“好过吗?”
程荀问她。
玉盏睁开眼,面对程荀正色道:“我不知道玉竹姐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可于我而言,能顿顿吃上饭、年年岁岁有新衣穿,便是从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玉盏孩子气地将桂花糕塞进程荀手里。
她抬头望着明月,神色却渐渐落寞:“或许,也没有那么好。
从前,就算家中什么都没有,也有娘亲……”
程荀看着她稚嫩的侧脸,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她听玉盏说过她的经历。
在她还是妱儿时,她的家就在溧水旁,一家五口人,一间屋、几亩田,日子虽清苦,却也有平淡的幸福。
直到一年洪水泛滥,茅草房被滔滔江水冲走,田地被淹没在江水之下,她的母亲也在洪水中丧生。
父兄难以维持生计,最终将她卖给了人牙子,换了全家人半个月的嚼头。
从此妱儿变成了玉盏。
玉盏有些羞赧地擦去眼角的泪,笑着问程荀:“玉竹姐,你从前怎么过中秋节?”
轻柔的风拂过她的发丝,淡云穿过圆月,留下一圈昏黄斑斓的月华。
程荀仰头,看那望舒当空,亘古不变。
“没什么特别的。”
她喃喃道:“就像这世上所有普通人那样。”
四台山的风好像跨越了时空,轻轻拥抱住千里之外的她。
在这凝固而流动的月色里,她想起她在四台山的日子。
第一年中秋前夜,她思念程十道,缩在毯子里泣不成声。
第二天,程六出花了很多钱,从城里买了好多吃的、玩的。
她开开心心玩到半夜。
睡前,程六出僵硬地摸摸她的头,和她说:别难过,以后我陪你过中秋。
第二年,她心血来潮想吃自己做的桂花蜜,入秋以后一直忙忙碌碌摘桂花、晒桂花。
中秋那天,她撺掇程六出去把槐树上那个野蜂窝摘下来,程六出义正言辞拒绝了,晚上却顶着额头上一个大包,抱着蜂巢狼狈地跑回家。
第三年,二人在院中赏月,程六出突然开口要和她玩以月字为题的飞花令。
二人从行云流水到逐渐迟疑,最后两个人抓耳挠腮地坐在地上,谁都不愿意服输,愣是僵持到第二日鸡鸣。
第四年,程六出被王翠儿塞了一小壶桂花酿。
回家以后,程荀闹着要喝,程六出不敌她痴缠,两人在小院里支了张竹席,坐在上面对饮到月亮从一个变成两个。
最后,程荀抱着程六出又哭又闹,还往他眼睛上来了一拳,第二天醒来,程六出脸色好看极了。
第五年,中秋那天程六出早早进山林打猎,直到月悬中天还未归家。
程荀在家等得心急如焚,都准备摸黑进山林寻他时,程六出抱着一条鹿腿,傻笑着一瘸一拐回来了。
程荀和他大吵了一架,程六出将烤熟的鹿肉喂到她嘴里,讪笑着哄了她一夜。
最后他指着月亮发誓,将来无论多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平平安安回家。
第六年,他们一个坐在兖州的风里,一个埋骨于四台山。
阴阳两隔,天各一方。
秋风闲袅,程荀透过眼前一层朦胧水雾,遥望万里之外的皓月。
程六出,中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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