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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水镇的暮春总带着湿冷,青石板路上浮着层薄雾,像谁把灶上的药罐打翻了,混着苦艾味漫进每家每户的窗棂。
阿蘅挎着竹篓从后山下来时,裤脚沾着半尺高的野艾,发间的木簪却被露水浸得发亮——这是她这个月第七次往鹰嘴崖跑了。
"
阿蘅!
"
王婶扶着门框喘气,青灰的脸比墙皮还白,"
我家柱子又咳血了,床席子浸透三回......"
话音未落,隔壁传来瓷器碎裂声,李伯家的二小子正攥着染血的帕子抽搐,他娘跪在地上哭嚎,指甲抠进青砖缝里,"
作孽哟,前儿个张屠户家的牛也死了,肚子胀得像鼓......"
阿蘅攥紧怀里的药包,里面是最后一帖清瘟散。
这是师父用毕生经验调的方子,从前治过疟疾、伤寒,可这回的瘟疫像团阴火,烧得人浑身发紫,药汁灌下去,不过是从嘴里流到裤裆。
她望着满街的棺材铺支起蓝布棚,棺材匠的刨子声盖过了更夫的梆子,突然想起半月前师父咳血的模样。
"
阿蘅啊,"
师父倚在竹榻上,白胡子沾着药渣,"
我这把老骨头撑不过今春了。
你记着,鹰嘴崖的绝壁上长着种灯芯草,得是月满夜,草芯能照见人影的......"
他说着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床头的《千金方》上,"
那草通阴阳,能解百毒......"
当时她只当是师父烧糊涂了。
可如今霖水镇的大夫都摇着头说"
没辙"
,她咬着牙翻出压在箱底的旧布包——那是师父年轻时游历留下的笔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草叶,背面歪歪扭扭写着:"
鹰嘴崖,月出时,草芯有光,至善者得之。
"
月上中天的夜,阿蘅把麻绳系在腰间。
鹰嘴崖的名头在霖水镇不是好听的,说是那崖壁如鹰嘴啄天,石缝里生着刺藤,常有野蜂盘旋,去年春上有个猎户去采药材,至今没找着尸首。
可此刻她踩着凸起的岩石往上攀,耳旁的风裹着松涛,倒像师父在耳边念叨:"
阿蘅心善,从不会踩死蚂蚁,见着受伤的鸟雀都要养在家里......"
"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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