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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伤于我剑?“
酒旗被风卷起,露出“醉仙楼“三个褪色的字。
人群里有人搓着粗糙的手后退,有人张了张嘴又合上。
陆长风冲过来要推她,却在触到她衣袖时顿住——那料子薄得像层雾,底下是活人温热的体温,哪有半分妖的阴寒?
“你...你狡辩!
“他脖颈青筋暴起,指尖戳向她的肩,“法海禅师的金钵还在雷峰塔!
白蛇还压在塔下!
“
“你画的是你心中的妖,不是我们真实的命。
“青檀退后半步,袖中断剑的剑柄硌着掌心。
百年前白蛇攥着她的手说“要让世人记得我们的眼睛“,此刻她忽然懂了,那些眼睛里该有什么——不是凶光,是活过、痛过、爱过的滚烫。
人群忽然起了骚动。
青檀低头一看,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娃挤到她脚边,仰着沾了糖渍的脸问陆长风:“叔叔,你见过白蛇吗?
你听过她的哭声吗?“
陆长风的笔刷“当“地砸在青石板上。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雷峰塔下,他还是个落魄画师,躲在塔边的茶棚里。
那夜月特别亮,照见塔身上爬满青藤,有个白衣影子贴着塔砖,指尖抠进石缝里,发出的声音像碎瓷片刮心:“许郎...我冷...“他当时画了幅《妖女囚塔》,却没敢画她眼里的光——那光比佛灯还弱,却比洪水还烫。
“我...我只是不甘心。
“他突然蹲下来,双手捂住脸。
画具散了一地,狼毫笔滚到青檀脚边,“我被逐出宫时,他们说画师该画圣君贤臣;流落民间时,他们说该画因果报应。
可我...我想画的,是塔下那个哭着说'冷'的女子。
“
数日后,醉仙楼新挂了幅画。
青檀站在画前,看陆长风笔下的自己:斗笠半遮脸,断剑斜挎腰间,身后是雷峰塔淡淡的影子,几个小娃追着纸鸢跑过青石板,酒肆的灯笼亮成一串红柿子。
“你不过是把我当成故事里的人罢了。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画中自己的衣摆,墨色还未全干,染得指腹一片青。
无妄站在她身侧,佛珠在腕间转了半圈。
他想起昨夜陆长风跪在佛前忏悔时说“我把恨当墨,涂脏了真相“,想起青檀背着王阿婆时,发梢沾的草屑在风里晃,像株不肯低头的草。
“你呢?“青檀突然转身,鳞纹在晨光里忽明忽暗,“你也觉得我是那个该被度化、被怜悯的存在?“
无妄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忽然笑了。
那笑极淡,却像春雪化在溪里,把他前世今生的执念都融了个干净:“你不是妖,也不是人。
“他说,“你是你自己。
“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青檀猛地转头,只见雷峰塔方向腾起一道金光,刺破晨雾,像根被抽直的金线。
塔影在地面缓缓移动,竟比百年前更清晰了几分——那影子里,仿佛还裹着声极轻的叹息,像谁终于挣开了压在心头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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