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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寿剪
>我六岁那年高烧不退,村里老人说怕是活不过冬。
>隔壁阿婆偷偷剪了我一撮头发,用红纸包好压在她家门槛下。
>“借点寿数给孩子,老天爷莫怪。”
她夜里对着空屋念叨。
>第二天我竟退了烧,阿婆却卧床不起。
>病榻前,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头发…千万护好…”
>十年后阿婆下葬那晚,我枕下压着的红纸包突然沙沙作响。
>纸包里只剩一束枯白的头发,而我的辫子不知何时被剪断了。
>窗棂上贴着张惨白的脸,嘴角咧到耳根:
>“阿婆当年剪错了——那晚枕着我的,是你呀。”
---
六岁那年,寒冬腊月,我这条小命,像一盏在风里挣扎的油灯,眼瞧着就要熄了。
高烧滚烫,烧得我骨头缝里都滋滋作响,喉咙干得冒烟,每次喘气都像咽下一把滚烫的砂砾。
昏沉中,爹娘压低的啜泣和郎中沉重的叹息,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怕…怕是不中用了…”
郎中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无奈,“这烧邪性,退不下去…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土炕。
爹娘的脸在昏黄的油灯下模糊扭曲,只剩下两团绝望的哀伤。
就在这时,隔壁的阿婆来了。
她裹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像一片被风刮进来的枯叶,悄没声息地挪到我的炕沿边。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幽深,沉沉地落在我烧得滚烫的小脸上,看了很久很久。
半夜里,我烧得迷迷糊糊,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里飘荡。
不知是梦是醒,只觉得头皮上掠过一丝细微的、冰凉的触感,像被什么尖细冰冷的东西轻轻刮过,随即又被轻柔地拨开。
耳边似乎还捕捉到几声模糊的、含混不清的念叨,低沉沙哑,像秋风吹过枯草堆。
“…借点…给娃…老天爷…莫怪…”
那声音若有若无,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诡异腔调。
我昏沉着,只当是烧糊涂了的幻听。
奇的是,第二天破晓时分,鸡刚叫了头遍,那股几乎要把我骨头都熔化的烈火,竟真的开始一点点退潮了。
身上那层滚烫的硬壳软了下来,喉咙里的干裂也缓了些许。
我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爹娘红肿的眼泡里,第一次迸发出狂喜的光。
可这光还没来得及照亮整个屋子,就被另一个消息猛地扑灭了——隔壁的阿婆,昨夜回去后就一头栽倒,再也没能起来。
她躺在那张吱嘎作响的旧床上,脸缩得只有巴掌大,灰败得像蒙了一层陈年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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