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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下,杜妗凑近了些,仔细看薛白那些笔记,忽有些得意道:“欸,我竟看得懂。”
她衣服上熏了苏合香,用木槿叶与皂荚洗的头发,这一凑近,薛白便闻到股淡淡的香味。
他稍往后仰了些,道:“不难看懂。
武康成巡夜路线是固定的,共经过两坊、二十八户人家,其中我不能仔细搜查且有能力窝藏东宫死士的,仅有十户。”
杜媗见了两人的小动作,上前点了个烛台,光线亮了些,好让杜妗不必凑得那般近。
杜妗一心与薛白讨论,并未在意到这些小细节,沉吟道:“你昨夜才敲了门,今日东宫便为你安排了身世,那必在这十户之内了?”
“你对这些死士了解多少?”
“我从未见过这些死士,但李亨绝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清贫,他常能为他的人打点门路。”
薛白沉吟着,问道:“哪来的钱?在西北屯田?”
“这我便不知了。”
杜妗边答边看着薛白的地图,忽道:“这些名字,是在道政、常乐两坊置别宅的官员?”
“嗯。”
“杨慎矜、王焊、鲜于贲、卢铉……都是李林甫的人。”
“正想问你,这些人谁最有可能被东宫利用?”
杜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可知圣人为何倚重李林甫?”
薛白摇了摇头。
他初到这时代,还有太多事需要她帮忙剖析。
杜妗道:“长安人口众多,加上三门峡天险,漕粮难以运输,因此自高宗起,朝廷便常常往洛阳就食。”
薛白对此略有所知,高宗、武则天给人感觉就是喜欢跑洛阳,高宗改洛阳为东都、行两京制,武则天更是改东都为神都,迁都洛阳。
其中原因很多,有一点就是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使江南的粮食能够漕运到洛阳。
相比而言,李隆基似乎就没那么喜欢洛阳。
对此,杜妗用了一个字——惮。
“圣人惮幸东都,而李林甫知上意,以赋粟助漕、和籴法,使关中钱粮充足,自开元二十四年以后,圣人再未去过东都,御言‘朕不出长安且十年,海内无事’,以此为傲。”
薛白敏锐察觉到这里头大有文章,今夜时间不太充裕,他只能问道:“何为赋粟助漕、和籴法?”
“所谓‘赋粟助漕’,即向百姓多收田赋,弥补漕运不足带来的国库空虚。”
“就是多收税?”
“能收到税,也是李林甫的本事。”
如今杜妗身份一变,对索斗鸡的评价便稍稍有了些不同。
薛白点点头,知道收税之事说来简单,要办好却极不容易。
“所谓‘和籴法’,即在丰年时,朝廷以低价收购粮食储存,以备荒年。”
杜妗道:“李林甫以此二法,数年间甚有成效,故而得圣人倚重。”
薛白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两个办法看似让国库充裕了,长时间下去却会让整个国家与百姓越来越贫瘠。
说白了,无非是变着法地帮皇帝搞钱罢了。
交代了这个背景,杜妗才不慌不忙将话题引了回来。
“李林甫虽想废太子,但两边官员其实并非泾渭分明。
譬如韦坚,他原本与李林甫交往甚厚,他主持修筑漕渠,使潼关西来的船只能直驶长安、每年漕运增加两百万石,此举得圣人欢心,有了取代李林甫的可能,转眼间,两人便由交游甚狎的密友变成了生死之敌。”
“就是说,韦坚也能为圣人搞钱,与李林甫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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