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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元年的夏天来得比较晚,三伏时节已是六月底了。
正是腐草为萤,土润溽暑。
天气更如小儿的脸,时时变更。
这几日大雨时行,下一阵,晴一阵。
夯土路的官道就在骤雨中变得泥泞难行。
官道两旁都种满了高粱,已将将成熟,如两条极长极长的红绸,沿着道路向远方伸展开来。
一辆马车辘辘地在南北朝向的官道上向北方行驶,车辕处坐了个赶车人,车子左右两旁靠近车尾处各跟了一匹骏马,像是护送大车的守卫一般。
马上各乘一人,也不催促马儿快行,信着它们缓步跟在大车后面。
左边马匹上的青年人抓了抓衣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向着右边的那人说道:“大师兄,咱不用这么急着赶路吧。”
右侧马上的那人回答道:“早点出发,中午才可以找个茶寮打尖,避开毒日头。
而且日入时分就能住店了。”
左侧之人轻哼一声:“倒也是。
咱哥俩烈日当头,热的臭死,只便宜了那一位,”
他指了指前头的车厢,“一路上躲在车里乘凉。”
那人口中的大师兄抬眼笑道:“勋贵子弟,和咱们这种江湖中的泥腿子自是不同,”
他提高了音量,“师父要咱们这一路上好好伺候东方公子,可不敢将他磕了碰了。”
他催马紧走两步,与车窗并排,俯身问道:“公子可要歇一歇。”
遮挡车窗的布帘子被微热的熏风吹得款款掀起,露出一张若隐若现的侧脸,大师兄续道:“就快到雍京了,公子出来了这么久,可想家吗?”
那人面无表情,也不接话。
大师兄见此冷笑道:“大公子架子大的很,不是昨日央求我们兄弟俩让你下车方便的时候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那你今日就在车里解决吧。
反正这车横竖就你一人坐。”
车内的东方胸口微微起伏,仍是不答话,想来已打定主意不给这人看笑话的机会。
反而是赶车的那人看不过去,劝了一句:“程师兄,不必如此吧。”
程师兄的目光顺声追去,落到坐在车辕的背影上:“阿秋师弟,因着这人的关系,这趟差事才一波三折。
你对于对头倒是心软。”
阿秋不以为然道:“师父常说,祸福相依,出点岔子不算什么。”
师父说,师父说,谁管你师父说过什么,你以为他是孔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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