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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热火朝天的干了三日,田里的秧苗都插完了,第二日,宋老爹带了几个儿子赶上牛车去隔壁镇子看果苗,宋母带了张氏李氏去锄菜地,因着如今手头宽裕,可以多请几个帮工,山上的活再轮不到她们几个女人去干,然宋母也不是一有钱就开始享受的,往年如何如今还是如何,只是好容易几个孙子如今不到处乱跑,养白了些,看着也有点像进了学的人了,宋母再舍不得让他们跟了去晒太阳翻土,便叫苏婉在家继续看了他们念书,别放假十来日,到回去夫子先前教的学问全忘了。
苏婉为了证明自个儿在县里还是很贤良淑德,让公婆他们放心,回来也是有准备的,当然她要是张口就来宋子恒他们的衣裳都是她做的也没人相信,带的针线筐回来便只打络子,李氏先前见了还笑她惯会做表面功夫,等苏婉真的打了几个络子出来,倒没声儿了,宋奶奶拿了仔细瞧着,点头道:“子恒媳妇这针线功夫不行,配色却是顶好的,络子看着就比别人家的漂亮。”
“之前小妹教我的,我在县里也无事,又没个人说话,便打了解闷,我娘家丫头小绿是手巧的,又教了我几种打法,没成想一个月竟也堆了一小堆络子,家里哪用得上那么多?我娘家不是开了间铺子,就卖胭脂水粉绣件这些么,叫我娘把这些拿去铺里摆了,原想就图个乐子,谁知卖得倒快,也得了几个钱,我想着能补贴家用,打络子也不累,此后没事便多做了些。”
宋奶奶点头:“很是如此,你是个有头脑的,配咱家仨儿不亏。”
宋奶奶对孙子简直爱之入骨,夸苏婉的时候都要顺带的提一提孙子。
苏婉笑了,瞧了眼针线筐,道:“改明儿我专门给奶打个络子,配了玉块戴身上,奶就是个贵气的老夫人了。”
“什么老夫人,你这张嘴净会埋汰人。”
宋奶奶笑得牙不见眼,转头便跟几个交好的老太太说了,我家仨儿媳妇哪里是个不会女红的,人家打的络子放到铺里头卖,每个月都能补贴家用呢,手是巧的,只是精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再说这么个能识文断字还能教好孩子的媳妇,谁家不宝贝着,还要求个甚呢?
原是为了给苏婉正名,眼见着宋家日子越过越火红,买了地要开始做起地主了,原先比宋家条件好些的人家便开始眼红了,知道这是托了那有钱的三媳妇的福,村里头有些嘴碎的妇人便传宋老爹宋母他们忒没脸没皮了点,为了哄着那媳妇娘家帮衬自个儿,竟是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分明是不通女红又下不出蛋的母鸡罢了。
哪知道传了几日,整个村子都知道宋家三媳妇,城里来的媳妇可不得了,不但能识文断字,打的络子放铺里头去卖,尽够每月在县里的花用了!
有那好事的忙里偷闲来宋家问一句,想看一看能赚钱的络子长什么样,苏婉再一次体会到八卦的坑爹性,竟然贯穿古今了。
宋子恒他们这一趟也不知顺不顺利,等到天黑了也没回来,越等下去宋母越魂不守舍,万一出了个什么意外,她三个儿子和丈夫都在,且若果苗那边谈不成,耽误了生意更是糟糕,家里的银子都投进去,指望着银两生银两。
然都到戌时了,路上还不见个踪影,总不能叫一家人都饿着肚子等他们回来,宋母无奈,只能叫叫几个媳妇摆了饭,自己却还是站在院外不肯进来,张氏好说歹说请了她进来先吃饭,宋母进了屋,端了碗却不吃饭,终于忍不住问苏婉:“子恒媳妇,你爹他们怎的还不回来,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罢?”
宋母从来不是个强势的人,向来听丈夫的,丈夫不在时便听儿子的,现在丈夫和儿子都不在跟前,婆婆老了全然不理事,她看着几个媳妇里,也就三儿媳妇见识多,连儿子都夸了,可见是好的。
李氏抢先道:“可不是,总不会来,愁死个人了。”
“我瞧着倒是有好消息了。”
苏婉笑了笑,道,“娘您想想,隔壁这些镇子虽不近,也远不到哪里去,爹他们天没亮便出发了,若是谈不拢,便不会逗留下去,这一家赶下一家,算下来这个时间也该到家了,只是谈拢了一切事宜,那果园的主人添了进项,正高兴着,又怎会让爹他们匆忙赶路?少不得要好生招待一回,明日他们就回来了。”
听得这番分析,宋母终于沉下心来,点头露出了些许笑意,道:“可不是,说不准遇到个热情好客的,他们今日回不来也正常。”
第二日中午,宋子恒一行人堪堪到家,去的时候父子四人很是低调,回来时却一大帮子,浩浩荡荡,拖了两车果苗回来,还有请的五个果农五个长工,帮工说好了到村子里请,村长早已安排下去,就等着他们开始干活了。
依然没苏婉她们什么事,宋母照例带了张氏李氏去锄地,便是种了葡萄树,他们也不能不吃菜,几个孩子倒是凑热闹也去了山上种树,苏婉没了教学对象,每日只跟坐在宋小妹屋里一块儿打络子聊天。
往常大妞二妞都在,宋奶奶也在,不好说了些闺中密话,这日宋奶奶却忽然想去山上瞧瞧,只她一个老人家,谁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苏婉原想陪着,宋奶奶不愿生事,宋小妹也大了,不方便往那全是男人的地儿去,便只让两个曾孙女扶了自己,索性她们还小。
屋里便剩了苏婉与宋小妹,苏婉照旧打着络子,宋小妹脸上却有些扭捏,眼神写满了欲说还休,苏婉自回来便觉得宋小妹有心事,如今一见她神情,更像是少女情怀初开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宋小妹一下子开窍了?
只不过苏婉也装作不知,等宋小妹自己开口,果然过不了半刻钟,宋小妹终于吞吞吐吐的道:“三嫂,我娘前些日子……见了那媒人……”
这话宋小妹不敢对任何人说,传出去就是她恨嫁心切,说亲的这个当口传出这种名声,她就别想说个好人家了,宋小妹也心中有数,更知道奶奶与娘都不能说,除了被她们骂回来,毫无意义。
没人跟她说的话,只三嫂先前便教过她,说要找三哥这种有担当的男人,她当时羞得没敢回话,记在了心里,后面瞧着三哥三嫂感情越来越好,她高兴之余,也隐隐有些羡慕,三哥平日那般自持的人,四妹喜欢再喜欢他都不敢在他跟前露一句,对着三嫂却像变了模样。
她心底便琢磨着,难怪三嫂那时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三哥,原就看出她三哥是这般体恤的丈夫,是不是也该让三嫂替自己瞧一瞧?
苏婉听了便笑:“我们小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日后怕是媒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快说说是谁家如此有眼光,竟这么快抢先了?”
宋小妹红了半边脸,嗫嚅道:“我,我怎的知道,只是……不小心听了半耳朵,那人好像是说林……林财主家的孙子……”
一句话说的如此百转千回,苏婉只想叹一声,难怪说少女情怀总是诗。
面上还是很疑惑:“林财主……是哪位?”
宋小妹的脸都快埋进自己胸前了:“就是去年从杭州回咱们镇上定居,花了价钱请人起大房子,那时爹娘也去帮工了的。”
“哦,我想起来了,如今改叫林员外,是捐了官的,前些日子我娘家来了些太太们做客,我听着他们提起这家,像是在杭州赚了大钱的,他们家大儿子也捐了个官,林员外如今回来,据说是老了,便想回老家落叶归根,产业还在杭州。
他们林家的家底,便是在咱们整个县也能排的上名号了。”
宋小妹脸更红了,垂着头,恰好错过了苏婉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怔忪,宋小妹低声问:“那三嫂觉,觉得他们家……如何?”
苏婉心头充满复杂,不知如何作答,按着宋家现在的境况,宋小妹进林家的门是高攀了,宋母先前便为着给女儿说个好婆家,特特推了上门的媒人,一心等宋子恒考中,到那时给女儿说的便不是农户,有底子找读书人了,然宋母虽然对宋子恒充满期待和信心,想来也没指望真的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儿子高中了,当了官,也是从七品外官做起,配个员外的孙子顶天了,且不说万一有个什么这回没考中,再考都正常,但女儿大了拖不起,如今有这么个对象在,以爹娘的心态怕是都不喜欢女儿远嫁,镇上刚刚好,平日往来也方便,女儿若在婆家受了欺负,一个消息递回来,立马能扛了家伙去找婆家算账——如此一想,这门亲事再没不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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