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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怀昭端起杯,悻悻抿了一口,又环视一屋子人:“如今,楼里就这几个人?”
弦歌在一旁作陪,适时替他添酒:“是,赵妈妈走后,遣散了些,如今就我们这几个人了……”
他睨她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弦歌不愧是名动天下的花魁,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美,美得半敛半放,连说话的韵律和眨眼的频率都散发著风情。
可他却不喜欢。
就像父亲,好摆弄盆景,但定要从一棵苗开始养,枫、榕、紫檀、玉树,依自己喜好亲手栽培,修整。
无需借助灵力法术,便能看它渐渐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几寸根,几条枝,往何处偏斜,丰茂或稀疏……但长成那一日,父亲通常并无欢喜,而是遗憾,皱着眉叹过气,再择个好友或后辈,将它送走。
小时候,他问为何,费劲心力才养大的,父亲却说,长成了,目的便达成了,再无乐趣。
他渐渐长大,发觉盆景如此,人亦是。
放眼一看,楼里的姑娘们,年纪小的也已经十八九岁,早早混迹于风月场,已然成型。
贴心,聪慧,才华横溢,无一不是那些文人雅士愿一掷千金的红颜知己,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好在,他的师弟们很受用,也不算白来一趟。
“仙君,你输了,喝酒。”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他们跟姑娘们行酒令,令也行不过,酒也喝不过,却不妨碍他们高兴。
“不行酒令了,咱们玩点别的。”
男人嘛,度量小又好面子,总落下风,会急眼的。
姑娘们见多了,心知肚明,自然能手拿把掐,投其所好:“那仙君舞剑给我们看好不好?你的剑好漂亮啊!”
“那就舞一段!”
酒意上头,他的师弟郭鸿宇随手揽了个姑娘,飞出窗子。
正巧封怀昭也觉得楼里无聊,便看了弦歌一眼,她立刻会意,招手叫了小厮和丫头们进来,耳语了几句,众人听后匆匆离去,猫着腰虚着步往下疾走。
待他们一屋子人慢悠悠下楼,院中的海棠花下,已幕天置好三张竹榻,榻上铺一层细腻的锦垫,侍女们新换了点心瓜果往上端,眨眼便铺满桌子,正中是一盘红艳艳的樱桃,只封怀昭那张桌上有。
春昙不声不响,跪坐在最角落的矮桌前剥柑,大袖袖口微微落下去,露出的腕跟姑娘们一般纤细干净。
果皮太紧实,好容易剥开,却连带一瓣丰盈的柑肉揭破,汁水滋出,他本能闭眼一躲,果汁溅到下巴,他伸手揩掉,又看着自己手背,凑近嗅了嗅。
发觉有人看他,他抬眼对上,愣了愣,又稍稍颔首,掏出帕子压了压手背。
看似淡定,脸颊却倏地红了。
封怀昭觉出些趣味,信步踱到他面前,居高审视他佯装安定的漂亮皮囊。
他伸手捏他的腕,将剥好的柑送到自己嘴边,啃咬,舔舐,咀嚼。
不慎碰到无措的手指时,收获一阵细不可查的颤抖,手上挣脱之力只出现了一瞬间,又无奈作罢。
春昙眨眼的速度很慢,像在思考,水光忽闪,似乎在拚命掩藏眸中的抗拒,天人交战。
叫人好生可怜,又好生想揭穿他。
封怀昭手上一使劲,将他半拎着,往竹榻上走,春昙鞋子都来不及穿,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爬上了榻,却也不忘理平衣襟,摆正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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