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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去县学接谢嘉琅回家,街市热闹繁华,她看得津津有味,而他坐在车厢里看一册书,眼睫低低地垂着,心无旁骛,她靠过去,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戳,看他手中的书。
是前朝的水法典《水部式》。
为了写治水论,他翻阅历朝历代的治水书籍,手不释卷,生病了也没有放下功课。
她担心他的身体,去看他时,帮他整理笔记,不知不觉记住了武开河。
他经常熬夜看书,书房里总有一股蜡烛燃烧后留下的烟火气味,谢蝉翻书的时候呛到了,咳嗽了好一阵,下次再去他书房,屋里熏了香,是她喜欢的香味。
她偶尔提起一本很难得的书,不久后他会不言不语地拿给她。
她问他怎么找到的,他总是那一句:在书肆里看到的。
每次她和别人斗嘴、朝在座的他看过去时,他都会抬起头看她一眼,她立刻觉得底气十足。
过去的一点一滴在谢蝉眼前浮现。
她忽然意识到,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忽视了很多东西。
前世,谢蝉不了解谢嘉琅的过往,认识他时,他已经是铁面无私的谢大人,他太从容,从容地面对坎坷苦难,任斗转星移,风霜雨雪,他不惧怕世人的异样眼光,也不会沉醉于世人的阿谀谄媚。
哪怕是那年在山寺,他望着细雨下的翠微青山,对她坦白已经心有所属时,气势依然沉稳肃穆。
她祝他早日达成所愿,谢嘉琅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他天生凶相,很少会笑。
谢蝉没有见过他有动摇的时候。
前世,她对他一直有种高山仰止的敬佩,没有起过其他念头。
她以为他厌恶自己。
嘉县渡口前,谢蝉才真正从意识到谢嘉琅心意后的混乱中回过神。
就在此时,她遇见范德方的一个随从。
随从神情惊恐,行色匆匆,见到她后,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范德方一队人马在经过歪头山的时候,遇到一伙埋伏的山贼,除了随从外,其他人都被抓走了。
唯一不会武的随从当时跟在队伍最后面,侥幸逃下山,飞奔去县衙搬救兵,连知县的人都没见到,现在嘉县的人都去守大堤了,谁还顾得上被抓进山的行商?随从无奈,只能徒步往南走,想找到最近的范家布铺,请掌柜给京里送信求救。
谢蝉听说,立刻派跟随自己的护卫去帮忙送信,一面筹钱,一面找嘉县消息灵通的人打听,请出和苗家寨暗中往来、为山贼销赃的中人,求对方帮忙将银两送去歪头山,求寨主留下范德方他们的性命,得到对方回复后,带着钱进山赎人,把范德方救下山。
这一来一去,嘉县北河河段的形势更加严峻,各地出现小决口,沿河的渡口全都封闭,而各地粮价飞涨,官道上挤满流离失所的灾民,谢蝉和范德方商量后,决定绕路。
“夏州那边的部落商人要了多少货物?现在北边还没解冻,他们应该更缺粮食。”
谢蝉疑惑。
范德方拍拍自己的伤腿:“听说是他们那边一个很盛大的节日,要很多货物送去西边和那边的商人交易珠宝……”
说着话,雨还没有停的迹象,他们吃完饼子,冒雨离开驿站。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驿站的门再度被砰砰拍响,小吏前去应门,来人骑着一匹官马,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叮嘱道:“过些天京里有贵人要路过此处,知县大人嘱咐了,你们要警醒点,好好伺候那些京里来的人,谁怠慢了,下个月全都守大堤去!”
小吏恭敬应了。
报子没有耽搁,一扬马鞭,往其他地方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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