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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
“龙”
是粗鄙之词,指男人的**。
在马桥,可以经常听到这样的咒骂:
你这条死龙!
你看他那筒岩(呆)龙!
龙哎,你踩了我的脚都不晓得么?
……
万玉口里也不干不净,但容不得别人把他骂做龙。
一旦蒙受这种侮辱,他一脸涨红,摸到石头就是石头,摸到锄头就是锄头,要跟对方拼命,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最后一次看见万玉,是从县城里回马桥去,带去了他托我买的肥皂和女式袜子。
我在他的茅屋前看见他的儿子,被他儿子警觉地挡在门外,朝我吐口水。
我说我是来看他爹爹的。
我的话肯定被床上的万玉听到了。
他等我走到床前,突然撩起酱黑色的破蚊帐,一张脸闯上来。
“看什么看什么,就这个样!”
这一点也不好笑。
他的脸蜡黄,瘦若干柴,让我暗暗吃惊。
“好想念你,都要得相思病了。”
这同样没什么好笑。
问过病情,我可惜他没有到城里去唱歌,可惜没有吃到县招待所的肉包子。
他连连摇手:“做好事,你做好事。
搞农业的歌?那锄头尿桶戳里戳气的东西也叫歌?”
他叹了口气,说最有意思的是从前,从正月到三月八,什么事也不做,天天都是耍,都是发歌。
这村发到那村,这山发到那山,好耍得很。
他说伢崽女崽发堂歌,对面坐着发,发出意思来了,发完一首就把凳子往前挪一寸,挪到最后,两张凳子合成排,两人相搂相偎,面颊厮磨,你在我耳边发,我在你耳边发,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只有对方一人听得清楚。
这叫“耳边歌”
。
他眉飞色舞两眼发亮:“啧啧啧,那些妹崽都是豆腐肉,一掐就掐得出水来的!”
这一天我也无聊,对下流歌有些好奇,央求他唱一点给我听听。
他忸怩一阵,半推半就地约定:“这是你要我犯错误的?”
“我给你买肥皂袜子,你就不感谢一下?”
他精神大振,跳下床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才算是润好了嗓子,运好了气。
我突然发现,他如此矫健,如此雄武,病色一扫而光,眼里射出两柱电光。
他唱了几句,我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连连摇手,猛烈地咳嗽,说不出话来,手慢慢地伸向床沿。
“我怕是发不得歌了。”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手很凉。
“不,你唱得蛮好听。”
“真的好听?”
“当然,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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