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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东院,张推官立即使人往前面去传话,让李全叫个不起眼的小厮去买打胎药来。
他说这话时,屋里只有两三个心腹下人在,便没背着人,钟氏也听见了,她再傻也知道事情不是像张老太太说的那样了,不好意思地平了情绪,坐在一边听张推官开审。
也不算审,只是问,红樱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可瞒的,一问就直接招了:“……是、是三爷。”
珠华扬眉:“嗯?”
她有一点意外,张老太太最起初赖张推官的时候她是信的,因为不管从地理位置的便利讲,还是从红樱本人的利益出发,确实是张推官的可能性最大,这应该也是张老太太认准了张推官的原因。
而从红樱的反应排除掉张推官之后,后宅还剩张兴志张良翰张兴文三个成年男人——张老太爷就算了,红樱得多想不开才去攀他的高枝啊。
在珠华的推想里,这三个人里张兴文的嫌疑其实是最小的,理由仍然是红樱的反应:她的孩子不是张推官的,那么她被张推官带回来肯定讨不了好,基于这个前提之下,如果是张兴文的,她当时就该说出真相了,张老太太可能留下她要这个孩子,也可能不认不要,她总有个赌赢的机会,可她沉默到底,连最后的挣扎都不做,这算怎么回事呢?
张推官同样意外,他的想法和珠华细节有差,但大致走向是差不多的,他除了认为张兴文的嫌疑最小之外,还同时锁定了个嫌疑最大的,就是张兴志,他一个白身还有妾有庶子,女色上本就不安分,又因为抚养叶明光的关系,三不五时要往东院来,具备了和红樱搭上的条件,所以他当时隐忍不发,以最快速度把红樱换了回来,只要人回来,灌药打胎,再远远一卖,张老太太不过一个后宅妇人,不可能有本事再追回来,证据既没了,余事就都好办了——怎知原来并非如此?
两个人心情仿佛,目光不由对到了一起去,张推官见着外甥女黑白分明闪着疑惑的眼睛,一下醒神:“……珠儿,你回你房里歇着去。”
珠华哪里肯,一口拒绝:“我不。”
钟氏也慢半拍地意识到让她旁听不妥了,跟着劝道:“珠儿,这不是你女孩儿能听的话,还是回房去吧,你想知道什么,回头我告诉你。”
明明有现场听,谁要听转播呀?红樱犯下这种过错,虽则还没有到决定如何处置她的那一关,但她不可能再留下来了,肯定要卖掉,珠华要现在离开,说不准再来时已经见不着红樱了,到时候她再有疑问问谁去?
因此珠华坚决不肯,但张推官比她更坚决,直接示意丫头来把她抱出去,珠华回身抱住椅背,同他争辩:“舅舅,你没道理,红樱是我的丫头,她犯了事,我为什么不能听?”
僵持间,红樱不知被触动了什么,忽然爬过来,抖着嗓子道:“姑娘,姑娘别走,我知道你们要问我什么,姑娘在时我才说,姑娘不在,我就不说了。”
红樱打的这点主意,在张推官眼里可谓一目了然:无非是自知所犯过错甚大,看着珠华毕竟年纪小,心软,和她求情好求些,所以要她留下罢了。
丫头的心思,张推官是不予理会的,他能让人开口的手段多了,但外甥女却着实有些难办,这等私情虽确不该让她参与,但她这般硬扛,张推官犹豫片刻,不想同她闹僵,私心里终究还是偏向了她,无奈摆摆手,让丫头退开来。
既允了珠华在场,那张推官的问话就只能含蓄着来了,他先问:“什么时候的事?”
红樱重新跪好了,两手放在面前的地上扣在一起,垂着头,低声道:“去年,大约年底的时候。”
张推官:“……”
他欲言又止,头痛地扫一眼珠华,她端正坐着,一脸聚精会神——这再往下怎么问哪?问两个怎么勾搭上的?这种话他觉得每一句都不该给外甥女听。
珠华看懂了他的纠结,但为了防止再被赶出去,她只装不知道,若无其事地道:“舅舅,你没想到要问什么,那我先问一个成吗?”
张推官无力地道:“你问罢。”
“好。
红樱,你刚才为什么不向张老太太说出真相?”
这是珠华最大的疑问,也是她所以赖着不走的原因,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我不敢。”
珠华紧跟着问:“为什么不敢?你怕什么?”
“我、我怕——”
红樱的声音又颤抖起来,而且这回抖得比先还剧烈,她的手指扣住了地上的砖缝,似乎从中得到了一点支撑,猛然喊出来,“我怕三爷!”
她喊完呜呜哭了出来:“姑娘,姑娘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我不该瞒着的,我没想到他那么可怕,我以为他就是说说,我没想到他真敢下手,呜呜……”
珠华努力试图理解她的话:“你什么意思?害我的人不是小姨吗?跟小舅舅有关系?你提前知道?”
她一边问出一连串问句一边下意识往张推官看,张推官也是震惊,他知道张兴文在珠华被害的事上有蹊跷,但这只是他的感觉,张巧绸闭了嘴,仅凭洗墨的话无法定罪,毕竟不能说张兴文知道有牵机就一定会拿牵机去害人吧?
万没想到,他留了尾巴在红樱这里。
红樱只是痛哭,珠华和张推官都忍了不去催她,红樱发泄般的哭了一阵子,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边回忆边开始叙说。
“是我不好,我见姑娘年纪小,想着我的终身指望不上姑娘,就自己乱想办法,我又心高,不想只配个小厮,三爷暗地里向我示意,说以后会纳我的时候,我就动了糊涂心思,从了他——”
张推官忙打断了她:“好了,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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