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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昭暗自叹了口气,却对老者的关心感到了一丝暖意,遂道:“多谢老丈吉言。”
老者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糠菜窝头,递给李延昭:“公子,老儿看你昼夜水米未进,想来定然饿了,拿去把它吃了吧,有了气力才好赶路,想来公子这样的富贵人以前定是锦衣玉食,然而路途条件所限,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李延昭看着那个窝头,那窝头灰不溜秋的,不知道是什么野菜和着麸皮做的,令人看着就没有食欲。
然而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李延昭别无选择,向老者道了声谢,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只窝头,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一块窝头入口,李延昭顿感嘴里干巴巴的,仿佛唾液都瞬间被那窝头吸了个干,窝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老者似乎看出来了李延昭的苦涩,适逢其会地从腰间的皮囊里倒出来半碗水,递给了李延昭。
李延昭接过水,猛灌了两口。
那一块苦涩的窝头终于下了肚。
然后他发猛似的一口接一口咬着窝头,咬下一口嚼两下便和着水囫囵吞下肚。
一昼夜水米未进,饥饿毕竟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无法再挑剔食物,回想着曾经的生活,老头儿称作“锦衣玉食”
的生活,他心中满满的不是滋味——相对于现在他手中的这一个糠菜窝头,当初的日子何尝不是锦衣玉食?可笑的是当初的自己竟还挑三拣四。
心底泛着和窝头相似的苦涩,李延昭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窝头。
将碗递还给老者,李延昭道了声谢,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复左下与老者攀谈起来。
“老丈带着乡邻,欲往何方?”
老者眯起眼睛静静看了看西方,回李延昭道:“凉州。
永嘉之后,天下纷乱,胡戎之间互相攻伐,可是苦了中原的万家百姓。
永嘉年时,便已有大批百姓为避战乱,南渡大江去了江南地,老儿治下乡邻多不愿背井离乡,加之户户有田,日子倒也过得去,便不曾打离乡的主意。
哪知刘姓胡人打着复汉的旗号立了国,杀了长安城里那位圣人,转头对关中的百姓便是欺凌备至,赋税一年比一年重。
交得出税倒还好,一旦交不出税,胡戎官府的衙役捕快和兵丁却不会跟乡亲们客气。
好一点的官差把家中青壮年带走,并不强征老人家。
有些官差呢,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们不仅把家中老人也强行押走,走到半途还要借口说老人家走不快,直接把老人家打杀了扔在路旁。
老儿之前为了今年的赋税去治所找治书史相询,亲眼看到一幕幕惨象。
若老儿不当机立断的话,恐怕此时我治下的乡邻亦步前人后尘了。
老儿细细思虑,若我等往南欲渡江归晋,则须有舟船相渡。
然而渡口均在胡人官差手中,若是走了此道,怕是难以善了。
老儿遂带领乡邻往西,好歹河西之地如今仍在我晋人手中。”
顿了顿,拿碗倒了一点水喝下去,老者又压低了声音,悄然问道:“小兄弟可知被胡人官府拿走的乡亲们哪里去了?”
仿佛知道李延昭答不上来,老者便咬牙切齿地自答道:“他们……他们……统统都被胡戎狗贼充作了军粮!
胡人称他们为‘两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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