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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贺忆安耳朵里,不知为何,像被一把尖刀捅了无数下。
稍事休息之后,沈初云勉强坐直了身子,又因酒劲上来,不由托着额头往桌上一靠,口里问道:“对了,那个结婚照……你要来了吗?”
贺忆安越过桌子,将她的手腕一握,逼着她直视自己,然后才道:“没人规定你一定要时时刻刻都保持一个大女子的姿态,你要是小气了,觉得被骗、被利用了,就反抗好了,犯不着逼着自己大度。
你要批评他们也好,要指责我也罢,都可以啊。
求你不要再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了。”
沈初云瞪着眼睛,将手一挣,冷笑反问道:“我小气什么呢,是小气前夫再婚吗,还是小气我们的封面女郎过上了我从前的生活?多让人笑话啊,满世界的人都在那样笑话我。
我当然不想折磨自己,可是事情发生了,有些闲言碎语根本就摆脱不了。
我知道,我该看开些。
可是看开的这个过程,怎么就那么长?我快被折磨疯了,这个你们又知道吗?我不想被人说,我是个傻子,为别人做嫁衣,我不想听人家笑话,女人再聪明,一碰到婚姻问题就会栽跟头。
我受不了那些,真的受不了……我情愿忍着痛,高高兴兴地祝贺他们,情愿大家把我当成一个为利益可将私人生活拿出来兜售的人,也好过人家嘲笑我是个傻子!”
听完她这一通咆哮,贺忆安眼睛里好像被沙子迷了一般,刺得又酸又疼。
口里才低低说了四个字“你又何必”
,就被沈初云给剪住了后话:“是啊,何必呢,每个人都这么问我、劝我。
可你们不是我,你们只会讲道理。
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都难!
我只是一个人而已,我也只有一个人。
我的父母兄弟不要我,最好的朋友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让她留下来陪我。
你告诉我,你如果是我,你真的能做到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所影响吗?”
吼出来终于觉得舒服多了,沈初云整个人都泄了气一般,可是心里那座压了好几天的大山,反而松动了许多。
几天来的坏情绪,只是因为在最难过的时候,不得不一个人熬下去,委实太残忍、太孤单无助了。
现在看到朋友回来了,想到明天开始,又有人陪着她了,一下子就舒坦多了。
“对不起……”
贺忆安走去沈初云跟前蹲下,掏了手帕出来,替她擦擦脸颊上的泪珠,“我保证,再不会让你这么难过了。
以后,你大可做回自己,以你本来的面貌示人。”
沈初云一时很清醒,一时又像是酒精发作了,脑袋糊里糊涂的,忽然大笑不止,捂着肚子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时候的本来面貌,我从前都是什么样子呀?我告诉你,我生下来就是个传统女子,要不是恰赶上那一阵,旧朝廷说缠足不好,我今天就是个小脚。
生来就念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所以,我嫁人之后,可顺从了。
我丈夫说大男人出门谈事业,几天几夜不回家,我该体恤而不是闹情绪,我就听了;我公公说改朝换代了,总要让人家看到我们家里人是支持改革而不是抱着古套的,我也听了。
我的本来面貌里,从来没有自己这种东西!”
贺忆安万没料到,抱着关切回来的,一句话却勾动了沈初云积蓄了半生的委屈,那些苦楚哇地一下从心里统统地倒了出来。
她趴在贺忆安肩头,大放悲声:“我这辈子不过就是‘体面’二字,我是被这两个字牵着的木偶。
旧时代说三从四德是体面,我就照办;新时代说追求文明是体面,我还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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