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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就那么翻腾着,可脑子里比心里翻腾得还厉害。”
“白牧师以前给我讲过冰海沉船的故事。
掉进海里的人,在冰冷的水中泡着,开始还能挣扎几下,但不一会儿身子就不听使唤了。
一放手,人就没了。”
“我心里就一直那么想着,也许下一个浪来了,我们就都掉下去了,就是那刺骨的冷,最后一放手。
每次想到那儿,心就像被攥着,憋得喘不过气,好似已经淹在水里了。”
此时高少校看着我微笑不语,让我不禁一阵难堪。
“高少校,让你见笑了。
这点陈年往事,说出来还真的不甚光彩。
我那时也就不到二十岁,照此推算,我此时便更是个软骨头了。”
“那您最后就这么忍了一路?”
“最后呢,是白牧师教我,怕的时候就念念主祷文,在心里念,若是还不行,就大声地念,就像我们这乡下的婆婆念经一般。”
“要说呢,念着念着还真管些用处,心里没那么乱了。
大体是念着的时候只想着那词,又是英文的,要费心去记,便分了神,顾不上怕得那么紧。”
“白牧师说,他是一点都不怕,因为他心里真正信上帝会赐福我们的。
我这个念的也就是一半的功效,因为我并非真正地信的。”
高少校微微地笑道:“其实啊,李先生,我看这倒不在信还是不信。
您那时若是那个开船的,说不定倒不会那么怕了。”
听着他这说法,我倒是新奇,便请他说出此中的缘由。
“说来也简单,您怕,那是因为命在别人手里。
这船翻来倒去的,您心里其实是想和那浪拼的,可船不在手里,这样心里就慌了、怕了。
那开船的其实也该是怕的,可心思都在怎么避开大浪上,也就没功夫害怕了。
应该说这是一层,可这更深的一层却又不在这儿了。”
“还有更深的一层?”
“更深的一层嘛,还是打个比方吧。
这飞机在我手里,它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一样,翻转腾挪,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这个时候那心里一点也不怕,是一股压不下去的劲儿,推着你冲,特别的兴奋。”
“要说我也真有一次怕过,那次是坐在别人开的飞机上。
碰上了小日本,一路跟他们在天上周旋。
我那手,就攥着座椅的扶手,左掰右掰,恨不得自己能控制那飞机,心里真是紧张。
甩掉了鬼子,我一看两手,都攥出淤血了。”
我点点头,叹道:“这也确有道理。
其实都在心里的一丝信念。
不怕死,其实是心里想着生?”
说到这儿,我们两个都沉默了,不愿再顺着沉重的话题谈下去。
抬头看过,林若颖正倚门而立,望着我们两个沉默的男人。
看她脸上温柔和担忧的神情交织一处,我心里陡然生出一阵酸楚。
她迈步进屋,与高少校四目相视,幽幽地道:“老高,大过节的,别老聊这些不吉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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