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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交加,白昼如夜。
急雨仿佛挥落的马鞭,抽在硬朗的军服雨披上噼啪作响,飞驰的车轮激起大片水花,车灯打出的光柱里尽是匆促的白色水流。
密集的岗哨隐在幽暗的天色中,昏黄的灯光偶尔映出一处错落的檐角或青砖高墙。
三辆军用吉普刹停在只剩了一扇的朱漆门前,台阶两侧的石鼓上弹痕斑斑,目之所及,武装齐整的卫兵少说也有一个排。
一个娃娃脸的年轻校官等在门口,一见来人,立刻撑开伞迎了上去:“师座,他的警卫不肯缴械,要不您先等等,我们……”
霍仲祺摆了摆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至于吗?”
回廊外,被雨水击打的枝叶筛糠般抖动,隐隐可见枪身的乌芒和刺刀的刃光,这大约是嘉祥远郊某个乡绅的宅邸,被戴季晟临时用作行辕,昨晚突围不成,又被他们堵了回来。
精锐就是精锐,虽是败兵犹有虎贲之勇,天知道他方才一路过来,车轮下印了多少血水,恐怕一场大雨也冲不干净。
淋了雨的半边衣袖紧贴在霍仲祺身上,冷凉湿重,却让人有轻微的兴奋。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们的这一卷山河,就要画完了。
引路的军官穿堂而过一直走到庭院深处,让霍仲祺略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戴季晟这样的人当是端居正堂,等着跟他交涉吧?这间厢房看格局像是书房,檐前的台阶上,十多个衣上带血的卫士一听见响动,齐齐举枪,霍仲祺上前两步,朗声道:“二十六师师长霍仲祺,拜访戴司令。”
四下一静,房中有人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请进。”
果然是间书斋。
窗外风雨琳琅,满目肃杀,这里却是书叠青山,灯如红豆。
房中的人甚至未着戎装,一袭半旧的墨蓝长衫,倒像个书生。
霍仲祺见桌上展着一幅立轴书画,笑道:“戴司令好雅兴。”
戴季晟将那卷轴慢慢收起,插进一方素锦条匣:“霍公子就不必客套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霍仲祺颔首道:“仲祺来之前,刚跟沣南那边通过电话,司令的家眷我们已经妥善保护了,请您放心。”
戴季晟冷笑:“那真是多谢了。”
霍仲祺双手在身前交握了一下,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戴季晟打量着他,摇头一笑:“你这个时候一个人来见我,你不必说,我也明白。
我不死,虞四少少不得要花心思安置我,他要安抚人心,又要提防沣南旧部寻机起事……所以不如我毙命军中,最是方便。”
霍仲祺低低垂了眼眸:“司令半生戎马,一世英雄,想必也不甘卑躬屈膝,俯首事敌。
况且……”
他语意一顿,肃然道,“仲祺也是个军人,生逢乱世,军人自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
戴季晟仿佛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霍公子在沈州的作为,戴某早有耳闻。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请霍公子帮忙。”
霍仲祺忙道:“司令请讲。”
戴季晟拿起手边的那方素锦条匣,摩挲了一遍,递到他面前:“这个——烦你转交给虞浩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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