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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几升几降,季予的新婚过了没几日,斥候撤回了宝源山,带回的全是不好的消息。
巫咸的形势像是煮沸前的滚油,看似平静却不可触碰。
季予将自己成婚的消息送去纶邑,他本已做好准备来迎接父亲的雷霆怒火,罕见的竟未收到任何回复。
此时的纶邑,同样绷着一根弦。
姒少康将季予的竹书拿在手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季予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儿子,他对想做的事情从不妥协,少康对他的自作主张并不意外,可是仲余的事却出乎他的意料了。
仲余的母亲去世早,他很小便被妇姚养在身边,和孟衡作伴。
仲余因幼年丧母,拘谨胆小,只喜欢跟着孟衡,孟衡懂事克己的性子,被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再后来有了季予,换做仲余这个哥哥陪季予玩耍。
季予跳脱顽劣,仲余陪他长大,倒是跟着开朗了许多。
这些年来,仲余是中间那个儿子,虽不如孟衡稳重,却也比季予省心,一直安安稳稳,早早成亲去了封地,从未让自己操心。
如此仔细想来,一丝愧疚在姒少康心中生出,若论心力,他这些年都花在了政事上,对于仲余的关心,确实是太少了。
其实,何止是仲余,对孟衡和季予,他所倾注的关心也是少之又少。
姒少康一生动荡。
尚未出生时夏王室便几乎被寒氏屠杀殆尽,作为夏后相的遗腹子,姒少康侥幸由母亲带到有仍国偷偷生存下来。
少康幼年时东躲西藏,青年时戎马沙场,终于平定了寒乱后,人生一晃到了中年,面对的是百废待兴的朝政和虎视眈眈的各方宗室。
那些年的腥风血雨,过去了之后再看,成了人们的饭后谈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凶险。
少康一步步走来,小心平衡着方国力量,努力维系着人心,连儿子们的亲事都是他手中的筹码。
孟衡与雍氏联姻,仲余娶了姬氏的女儿,只要季予再随了自己的愿,笼络了虞氏或仍氏,那么夏后氏便完美的均分了宗室的势力,夏国的政权也将更加稳固。
然而这世上,真的存在完美么?姒少康深思。
姬显去年因征税的事得了申饬,自此称病不肯来朝。
因着此事,仲余和姬芸之间也起了矛盾。
这些他是知晓的,原本以为只是小儿女的家事,不想却闹到了姬氏联名弹劾仲余的地步。
姒少康想,他的隐忧甚至不止这两件。
自雍伯靡从登葆山回来,对自己的态度不似以前恭敬。
少康知道伯靡不喜濮人,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支持夏后氏对抗寒氏。
他如今这作态,是不满自己对濮人的宽容么?他想干什么?他和姬氏关系紧密,这是危险的信号么?
姒少康又看了看季予的竹书。
巫咸的异动绝非偶然,可是他还有心力去管么?毕竟说到底,巫咸只是一个交情尚可的边陲小国罢了。
“越伯姒无余,苛待小君妇安,窝藏寒氏罪妇,知法犯法,家不齐身不修,德行有亏不可供奉先祖大禹之墓冢。”
仲余当着姒少康的面将姬氏的弹劾读了一遍,这指控不可谓不重,仲余的冷汗流到了额角,眼神却是坚定的。
仲余道:“父亲,姬显,姬轲和姬辛三位姬氏族长都签上了名字,姬氏向来唯唯诺诺,对雍氏马首是瞻,怎么这次却铁了心要撕破脸了?”
姒少康在桐宫来回踱着步,神情严厉道:“你也知道他们联合起来了?他们冤枉你了么?妇安是姬轲的女儿,你这样对她,又如何怪他们来闹?姬辛就在京畿,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此事!
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
“父亲,姬芸狠毒又居心叵测,儿子实在不想和她共处一室,才将她送到越邑外的宅邸。
本就是她有错在先,随意杀害儿子的亲信寺人,儿子身为越伯,为何不能惩罚她?”
“仲余,妇安不是普通女子,理应考虑大局。”
仲余静默了片刻,方才坚定的心情渐渐委屈。
和从前一样,父亲只在意他的大局,是非对错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越邑府中寺人几乎全是姬芸的心腹,若不是去年濮姜来纶邑遇险,自己都未曾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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