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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府,怀宁县。
历经改朝换代的怀宁城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开国盛世的样子,这三个月里,市井日呈凋零之态,比之大明朝时显得更加的颓废无力。
但城中却有一处是日渐鼎盛,这就是昔日怀宁巨室,今日新任县太爷,杜家。
杜明自从领了这大顺朝的县太爷后,办事不可谓不尽力,对大顺朝不可谓不忠心,随着李来享六万大军前线在与明军黄得功的对峙已经一月有余,杜明在期间充当的角色,实在是劳苦功高,仅仅他在怀宁一县之地,就从百姓身上历次搜刮出了军粮五万石,着实是替李来享缓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
杜明如此卖力,那并非完全出于对大顺新朝的赤胆忠心,更多还是为了他自己,因为随着安庆府大部都沦为大顺国土,而大明朝的原安庆知府周世宁下落不明,而一时半会间,像府治大员这种高官,大顺朝廷一直没有指派,空位高悬多日。
已经尝到了仕途甜头的杜明自然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对这个大顺朝首任安庆知府之位垂涎三尺,那是挖空了心思的找门路,钻山打洞的上下打点。
原本怀宁城的老百姓还以为改朝换代能过几年太平日子,可万万没想到,王八蛋大明朝倒了,却来了更王八蛋的大顺朝。
以前大明朝虽然赋税重,但那也是按章行事,只要凑足了钱到也相安无事,现在的大顺朝可不一样了,杜知县隔三差五的就派出衙役和兵卒,挨家挨户的搜,但凡家里存粮超过半月的,一率充公,说是要支援前线将士。
现在的怀宁县,真叫一个惨哪,死者充于野,乞者满于街,大户人家卖田卖产,小户人家卖儿卖女,什么都没有的破落户,那就只能自卖自身,上前线卖命了。
杜宁宁这些天总是早出晚归,每次回府时还弄得一身的泥土,好几次杜明都想问问,但由于跑官的事还没定论,他无暇顾及,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宝贝丫头终于安分了,也不再吵着闹着要离家出走去找那个该死的王岚平,除此之外,哪怕女儿把怀宁城给拆了,他都不管。
这日清晨。
杜宁宁简单的梳洗打理一番,便又叫上随身的丫鬟又打算出门,刚出闺房外的小圆门,正好与他爹接了个正着。
“哎哟,宁宁,大清早的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干嘛呢?”
杜明被兴冲冲的女儿撞得后退几步。
杜宁宁一袭紧身的粉色衣衫,不施脂粉,一条淡蓝色的腰带紧束,平时乌黑柔顺的秀发也编成几缕发辨,随意地垂在香肩,处处都显得特别的俏丽可爱,脸上还带有几分倦容,好像没休息好,她把她爹往边上扒拉几下,“老爷子,让让,我忙着呢,没时间和你斗嘴”
说着她就要绕道走过去。
杜明不解,一把拉住她,疑惑地道,“我说丫头,爹这些天忙,没顾得上,听下人说你这几天一直这么早出晚归的,你到底在忙什么呢?”
杜宁宁柳眉一挑,“老头,我的事,你少打听,你该干嘛干嘛去,你不是又要去征粮吗,去吧去吧”
杜明眉头一拧,啧啧嘴说,“你看看像什么样子,有你这样式和你爹说话的嘛,你看看你,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天天在外面抛投露面,成何体统”
杜宁宁无心和他斗嘴磨时间,粉红一沉,“爹你烦不烦,大清早的就训人,好像我头一天这样似的,我走了”
“你站住你,走,今日你哪也别去,陪爹走一趟”
说着伸手就要去拉她。
杜宁宁往边上一闪,“我不去”
“什么不去,你知道要去见谁吗?”
杜明一脸颊兴奋,看得出来要见的一定是个大人物。
“见谁我也不去,走了走了,都耽误我半天活了,小花,走”
杜宁宁扭头叫上丫鬟就往外跑。
“你,你上哪去,你给我回来你,你这死丫头”
杜明喊了几遍都没能将女儿叫回来。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听说李来享要开战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往安庆前线押送军粮了,一旦李来享的大军打出了安庆府界,那他想巴结都找不到庙门了,所以他得狠足了劲,最后再努他一把力,争取将安庆知府的位子给定下来,有李将军一句话,那还不手到擒来之事。
杜明除了这频繁地送军粮,其实他还有一招猛药没下,那就是自己的宝贝丫头宁宁,也是自己命好,生了这么个漂亮丫头,几乎在这丫头身上找不到一丝缺点,也就是是脾气犟了点,不过谁叫李将军喜欢呢。
通过几次他往返于李将军军营,在与李来享的攀谈之中,他这个生意场上的人精,早就听出来了,李将军对女儿有那意思,于是他多方打听,感情这真是上天赐的一段姻缘,李将军竟然尚未婚娶,这可把杜老头给乐坏了。
好钢那得用在刀刃上,不到关健时刻,他是不会用这杀手锏的。
杜明这么又是运军粮又要贴女儿的,那自然都是精打细算过的,怎么说也是商人出身,就算做了官,那一切也都是利益为主,亏本,那门都没有,单是那些运到前线的军粮,他就从中渔利不少,虽然这些钱还没支付,可这是个和大顺王朝做生意,不怕人赖账,要是让李大将军成了杜家的姑爷,可比当初那王岚平威风多了,李来享可是当今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孙子,天皇贵胄,谁胳膊腿粗,傻子都知道。
杜宁宁风风火火地跑出了家门,杜明气喘吁吁在后面紧跟几步,到底是上了年纪,没跑几步就跑不动了,招手叫来几个家丁。
“去,跟着大小姐,看看她搞什么花样”
怀宁城南五里,有条一车宽的小路,小路蜿蜒曲折,一头连着怀宁城,另一头伸向一百多里外江边,路两边绿草青青,原本这里全是一水的稻田,自从大顺军打来后,地主早已过江逃命去了,田地扔在江北空自长草,成了无主之田。
在小路的一段,有十多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正忙得热火朝天,不停地搬着石料,和着沙泥,在他们边上,矗立着还没有完工的建筑,看这模样,应该是座牌坊。
说起牌坊这东西,在江南几乎随处可见,是朝廷或者当地官员为表彰某人做出了什么特殊的贡献,比如贞洁牌坊,忠烈牌坊,慈母牌坊,孝子牌坊等等等,凡事能得此殊荣者,无一不是当地乃至州府司那都是有口皆卑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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