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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在谢六爷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作坊里搬运布匹的伙计来来回回,看不清路,好几次撞倒谢蝉。
噗通一声,谢蝉被一个伙计撞得几个趔趄,摔进污臭的泥水里,身上一片狼藉,脸也脏了。
进宝慌忙要上前。
谢六爷拉住进宝,冷眼看着,没有伸手拉谢蝉,也不许别人拉她,更不许仆妇照顾她。
谢蝉一声不吭,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打着寒噤,擦掉脸上污水,继续跟在谢六爷身后,看工匠染布。
进宝看着她,满脸心疼,谢六爷却面无表情,一心扑在染布上。
忙到下午,伙计送来饭菜,谢六爷才看一眼谢蝉,问:“怎么还不去把脏衣服换下来?”
等谢蝉去马车换下脏衣裳回来,谢六爷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上只剩下两个冰凉的馒头。
进宝想叫伙计去蒸一碗羹,谢蝉拿起馒头咬一口,道:“没事,这个就够了。”
傍晚回布铺,马车在崎岖土路上颠簸,谢蝉靠在谢六爷身上,累得睁不开眼睛。
谢六爷摸摸谢蝉的脑袋,“团团,今天累不累?”
谢蝉迷迷糊糊地唔一声。
谢六爷低笑,摩挲她的脸颊,“那明天团团还想不想来作坊?”
“想。”
谢蝉毫不犹豫地说。
谢六爷顿了一下,“今天团团这么累,为什么还想来?”
谢蝉揉揉眼睛,坐直,一脸郑重地道:“因为爹爹给我工钱。”
谢六爷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
谢蝉搂他的胳膊:“爹爹,你会给我开工钱吧?大师傅说他画一张花样子有好多工钱拿呢!”
谢六爷笑得前俯后仰,戳一下谢蝉的脑袋,“好好好,给你工钱,大师傅拿多少,你也拿多少。”
谢蝉满意地点头,笑着抱住谢六爷,“爹爹,以后我给铺子画花样子,你记得和掌柜说,每一幅花样子都要给工钱!
我都要记账的。”
“不会克扣你的工钱!”
谢六爷笑一阵,搂着打瞌睡的谢蝉,轻轻拍她肩膀,看她睡着了,笑意一点点敛起,轻轻叹一口气,脸上神情复杂。
女儿这股执拗劲儿不知道随了谁。
今天的辛苦完全没吓到她。
马车入城,外面市集的喧嚷人声响亮起来。
谢六爷拍醒谢蝉,掀开车帘,要她看街旁一个唱曲卖茶的点茶婆婆,“团团,你看,这妇人抛头露面,沿街叫卖唱曲,只是为了挣几个茶钱,是不是很辛苦?”
谢蝉刚睡醒,有些茫然,沉默一会儿,反问:“阿爹,这世上有什么挣钱的活计不辛苦?”
谢六爷笑了笑,敲一下谢蝉的额头,“你是谢家小娘子,家里挣钱有爹爹,你用不着挣钱,你看三娘、五娘她们,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绣绣花,喝喝茶。”
谢蝉靠在谢六爷怀里,低低地道:“阿爹,我不喜欢待在府里,我想像阿爹你一样有本事。”
谢六爷无奈。
他本意是劝女儿收心,结果却听到这一句。
他是生意人,走南闯北,倒不是没见过出门应酬的女子,他见过,结交过,还颇为欣赏几个精明能干的当家女子,但是那些女子大多是家中遭变、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以女子之身支应门庭,而且那是别人家的女儿,轮到自己,他希望女儿一辈子无忧无虑,吃穿不愁,而不是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
然而女儿表现出色,谢六爷也确实觉得很骄傲。
可是女儿到底是小娘子,和继承家业的儿子不一样,终究要出阁嫁人,别的可以纵容她,这一点不行。
这世上有几个夫婿能允许自己的妻子整天抛头露面,和外面的男人打交道?
要是一味由着女儿,以后她嫁了人,夫妻不和,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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