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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这个我真不会。”
“没事儿,就随便唱唱。”
景老爷子坐在戏台子下面的桌子旁边,隔着一桌子色香味诡谲的饭菜,和蔼可亲地朝台上的冷月摆了摆手,“今天只有自家人,随便就好,你看,我和你娘也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你随便唱唱,就下来跟我们一起随便吃吃,呵呵……”
冷月站在台上,清楚地看到景家大嫂趁景老爷子说话的工夫把她面前的那碗汤全泼进了旁边的花盆里,然后气定神闲地拿出手绢来随便擦了擦嘴角。
冷月顿时不大想从这戏台子上下去了。
“好……我试试。”
直到几十年以后,冷月也没忘记她开口唱出“磨剪子嘞——戗菜刀——”
的时候戏台子下面景家一众老少被隔空点穴一般的反应。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她唱完这句之后,身后那个拉胡琴的人紧跟着用更响亮的声音也唱了一遍。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片死寂之后,景家一众老少全都跟唱了一遍。
之后……
冷月带着一家人把走南闯北办案途中听过的所有吆喝全唱了一个遍。
唱得高兴了,就开始喝酒。
喝得高兴了,就开始胡诌八扯。
冷月从记事起就没过过中秋节,但她知道中秋节的月饼不该是景老夫人从油锅里煎出来的这种黑乎乎的厚鞋底子一样的东西,她也知道中秋祝福不该是景家父子之间掐着脖子说的那种总以对方大爷开头的句子,不过,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么过节其实也不赖。
至少,这节是一家人在一块儿亲手过出来的。
冷月看着平素一派温文的景竍和景竡因为争论小时候到底是谁偷吃了谁一块儿绿豆糕而扭成一团互骂祖宗的时候,突然想起景翊在成亲那晚喝得迷迷糊糊被人扔进洞房之后对她说的一句醉话。
我想回家。
那会儿她也没细想,现在想来,他是自己从这大宅搬出去的,没人逼他走,也没人不让他回来,他怎么就能在洞房之夜对着她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兴许,有件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初更刚过,景翊就已经喝多了。
其实景家几个男人喝得都不少,冷月甚至亲眼见识到了景竏蹲在桌子底下哭着嚎着要当女人的一幕。
景翊的酒品倒是不差,喝多了之后的反应只有一个,跟景老爷子一样,都是死搂着自己的媳妇不撒手。
直到进了家门,回到房里,景翊还是不撒手。
冷月连哄带吓折腾半天,景翊就是不撒手。
末了,冷月不得不下了狠手把他揪开扔到床上,这才脱开身交代丫鬟拿些热水,顺便给他冲了一碗蜂蜜糖水,刚坐到床边,人又黏上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嫁给我……”
冷月一怔,端着碗的手颤了一下,险些把糖水洒出来。
景翊像是全然没有觉察到冷月的异样,紧搂着冷月的腰,下巴颏挨在冷月有点发僵的肩头上,又醉意浓重地说了一遍,“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
冷月稳了稳心神,低声骂了一句,板下脸来,单手扳着他的肩膀硬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把端在另一只手里的碗递到他面前,“蜂蜜糖水,我亲手给你沏的,给我喝干净,敢剩下一口,你今儿晚上就给我蹲到盆里搂着龟孙子睡去,听见没有?”
景翊好像当真没听见似的,不但没去接碗,反而再次黏了上来,变本加厉,把冷月搂得更紧了,“谢谢你……”
冷月连推了两回都没把他推动。
“……我谢谢你全家!”
“不客气……”
“……”
窗外“咔嚓”
打了一声炸雷,像足了冷月这会儿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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