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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归不满,但回答极有分寸:“为剿灭韦银豹、黄朝猛率领的叛民,皇上已下过两道旨。
限期剿灭的话,不但兵部、内阁咨文多次提起,就是圣旨上也郑重说过。
如何匪焰愈剿愈烈?依仆之见,督帅既然不作改动,但李延也好,俞大猷也好,都应该谕旨切责,稍加惩戒。”
“如何惩戒,是降级还是罚俸?”
“既是稍加惩戒,还是罚俸为宜。”
“罚俸有何意义,”
高拱冷冷一笑,没好气地说,“打仗打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总督纵然俸禄全无,吃克扣也可以吃出个富甲一方的人物来。”
张居正心里一咯噔,他听出高拱的话改了平日态度,于是问道:“依元辅之见,罚俸太轻?”
“是的。”
“元辅想给他们降级处理?”
“还是太轻!”
“那么,依元辅之见?”
“李延就地撤职,令其回原籍闲住。
俞大猷嘛,罚俸也就不必了,降旨切责几句,令其戴罪立功。”
高拱一脸愤怒,差不多已是吹胡子瞪眼睛了,这倒叫张居正犯了踌躇。
俞大猷本来就是冤枉的,这么处理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对李延的态度,却不知为何在这么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两人谈话间,东暖阁当值太监进来复命,言内阁书办官已按首辅指示拟出咨文,下午散班之前,即可传至京师各大衙门。
“元辅……”
张居正喊了一句,竟没了下文。
他以为高拱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想规劝几句,但刚欲开口时又动了一个念头:高拱躁急于外而实际城府甚深,他如此做戏,肯定另有原因。
因此,把要规劝的话又全部咽回肚里。
“太岳,”
高拱指了指值房一头的几案,余怒未息地说,“你现在就坐过去,按我刚才所说进行票拟。”
“元辅,还请你三思而行。”
张居正坐在红木椅上品着茶汤,不挪身子。
“李延是我的门人,我知道你心存顾虑,也罢,我自己亲手来拟票。”
高拱说着,已是坐到几案后头,援笔伸纸,一道票拟顷刻出来:
李延全无兢慎之心,屡误军机,骄逸丧败,导致叛首韦银豹、黄朝猛匪焰猖炽,期月连陷数县。
失土之臣,罪责难逃。
姑念平日尚无恶迹,今令原地致仕,开缺回籍,不必来京谢恩,钦此。
拟票完毕,高拱反复看了两遍,认为字字妥帖之后,才递给张居正,并问道:“殷正茂现在何处?”
张居正心知高拱这是明知故问,仍然答道:“在江西巡抚任上。”
高拱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对张居正说:“太岳,今天这第二道票拟,该由你来执笔了。
着殷正茂接旨后一刻不能停留,火速赶赴广西庆远前线,接任两广总督之职。”
张居正又是一惊。
他与殷正茂是嘉靖二十六年的同科进士,素知殷正茂处事心狠手辣,大有方略,实乃是封疆大吏之才。
因此才抱着“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
的态度,屡次举荐他担任两广总督平定广西庆远叛乱。
怎奈高拱知道殷正茂与他同年,屡屡找些理由搪塞。
现在忽然主动提出启用,张居正本该高兴,但他觉得高拱态度改变过于突兀蹊跷难解,因此也就不敢掉以轻心,斟酌一番问道:“首辅不是说殷正茂这个人贪鄙成性,不堪担此重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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