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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薄露笑意:“你原名叫梁元亨罢?如今的名字是平甫改的。”
平甫是勾当内东门张茂则先生的字。
皇后对他如此称呼让我有些讶异,随即又觉出一丝莫名的欣喜。
我视张先生如师如父,虽然这些年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我对他始终怀有无尽的感念敬爱之情。
皇后重提改名之事也让我即刻想起她曾对我施予的恩泽,于是郑重跪下,叩谢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她和言让我平身,还赏了些鼠须栗尾笔和新安香墨给我。
我近乎受宠若惊,因她赏我的并不是寻常赐内侍的绫罗绢棉,而是可用于书画的上等笔墨。
她又重新审视那批写真画轴,点出几幅问我作者,命人一一记下后让我携其余的画回去。
我遵命退下,在入内内侍的引导下出了柔仪殿,入内内侍向我指指回居处的路,便闭门而归。
他和我都高估了我认路的能力,我又一直想着适才之事,心不在焉地走了许久才蓦然惊觉,身处之地全然陌生,我已迷失在这午夜的九重宫阙里。
我停下来茫然四顾,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惟面前一池清水在月下泛着清淡的波光,岸边堤柳树影婆娑,在风中如丝发飘舞,看得我心底渐起凉意。
我依稀想到这应是位处皇城西北的后苑,于是仰首望天,依照星辰方位辨出方向,找到南行的门,匆匆朝那里走去。
刚走至南门廊下,忽觉身侧有影子自门外入内,一闪而过,我悚然一惊,回首看去,但见那身影娇小纤柔,像是个不大的女孩,在清冷夜风中朝后苑瑶津池畔跑去,身上仅着一袭素白中单与同色长裙,长发披散着直垂腰际,与月色相触,有幽蓝的光泽。
她提着长裙奔跑,裙袂飘扬间可以看出她未着鞋袜,竟是跣足奔来的。
这个细节让我意识到她是人而非鬼魅,起初的恐惧由此淡去,我悄然折回,隐身于池畔的树林中,看她意欲何为。
她在池畔一块大石边跪下,对着月亮三拜九叩。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侧面,但见她七八岁光景,面容姣好,五官精致。
跪拜既毕,她朝天仰首,蹙眉而泣,脸上泪珠清如朝露:“爹爹病了,徽柔无计使爹爹稍解痛楚,但乞上天垂怜,让徽柔能以身代父,患爹爹之疾,加倍承受爹爹所有病痛。
惟望神灵允我所请,若令爹爹康健如初,徽柔虽舍却性命亦所不惜……”
她且泣且诉,再三吁天表达愿以身代父的决心,我静默旁观,也渐感恻然。
这情景让我忆起以前的一些事。
我父亲身体一直较弱,后来更罹患重疾,常常整日整夜地咳嗽,我每晚睡时总能听见从隔壁传来他的咳嗽声。
当时年幼不懂事,总觉得这噪音很讨厌,每次被吵得无法安睡了便模糊地想,若有一日他可以安静下来该多好。
竟也有这么一晚,我终于没再听到他的咳声。
那夜我睡得无比安恬。
次日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母亲苍白呆滞的脸,她凝视着我,平静地告诉我:“小元,你爹爹走了。”
原来天塌下来就是这样,一切都变了。
从那之后到如今,我常对自己当时对父亲病情的漠视感到无比悔恨,若时光可以倒流,我必也会如眼前的小姑娘一般,跣足吁天,诚心祈祷,希望自己能以身代父。
我想得出神。
头上有树叶因风而落,拂及我面,我微微一惊,手一颤,一卷画轴滚落在地。
听见响动,小姑娘警觉回首。
我拾起画轴,在她注视下现身,与她对视着,一时都无言。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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