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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向后一甩,用手捋住额前的长发。
我忽然记起,以前的培真留的都是短发,现在这样子却是第一次见着。
“看看这儿,”
他轻松地说着,还眨了眨眼睛,示意我向右眼上方,发际线处看去。
那里有条一寸多长的伤疤。
伤疤应该是新的,没有完全长好,还带着淡粉的颜色。
“拜‘给所有人自由和正义的国家
’所赐。”
培真看着我满脸的惊诧,放下手,让头发又盖住了伤疤,淡淡地讲来:“在旧金山一上岸,就碰见个移民官。
他看着我不顺眼,说是我穿得太破,又坐的是统舱,怀疑我是工人而非学生。
我气不过,就和他顶了起来。
他就把我给扔到移民监狱里,等着驱逐。”
“你知道的,这坐监狱的事,我现在是家常便饭了,也不在乎。
倒是另几个同船的中国学生,也给扔进来了,都急着写信想办法,把我也算了进去。”
“那你怎么没给我写信?白牧师说不准也能帮上忙的。”
“友然哥,你这话就错了。
我来美国,既不是讨饭也不是做猪仔。
他们的学校收了我的人,也收了我家的钱,他本就应该请我进来。
要找人也应该找波士顿大学的人,怎么关你们的事?”
“我就拿在北京监狱里的办法和他们斗。
学校的信来了,他们也知道自己理亏,一定得放人。
放之前,他们可能是看出来我领着大家和他们对着干,就暗地里让一起关着的一个不知道哪个国家来的家伙揍我一顿。
他们本来是想做得不露馅,可我偏没给他们机会。
打就打,打完了我们倒成了朋友,大家还都留了个纪念。”
“本来我想等这疤长好了再来见你,免得吓着你。
后来想想,也算不了什么,老没我的信儿,反倒更让你担心。
把头发留长点也看不出来了。”
他必定是看出我脸上还满都是不安,就又轻松地摇摇头安慰我道:“友然哥,你别担心。
我没事的。
不过倒是你自己要多保重。
这儿终究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
你有白牧师这家人,虽是不同,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也变得低沉,“不过,有些决心你即使现在不下,最后也是躲不过去的。”
见着培真的事我没有告诉白牧师或是伊莎白。
隔了几天才假说他托了同学捎信,报了平安。
白牧师做何想,我猜不透,可伊莎白必定是看出了我有心事,不过她只如往常一般,并不追问,而是耐心地等着我,等我自己准备好。
二零年的感恩节和圣诞节,我想请培真来榆园,他都推辞了。
到了二一年的头上,眼见着春节将至,我却是连请他都不敢请了。
那阵子我和白牧师一家都在忙着排演莎士比亚的《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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