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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玉拢了拢身上暖狐裘,扬手将车帘卷了起来,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呆呆看着那紧闭的庵堂门扉。
十六年庵堂寄养,他心里装的该是怎样的女子?
霍小玉觉得心底一片寂然,回想梦中与李益的种种,曾几何时,这个男子也是指天许诺,定不相负的,到最后,她得到的下场却是芳心错付、一命呜呼。
云晚箫,会是个不一样的良人么?
乌云掩住了天上明月,凉风徐来,春寒更甚。
霍小玉不禁轻颤了一下,往车厢中缩了缩,望着黯无星光的天幕,自嘲地勾唇一笑,“何年何月何日,方才是我的春暖花开?”
夜雨稀疏,伶仃飘落,落得无声,也落得料峭。
拂影庵,幽幽如昔。
“哗啦啦——”
澡盆倒满了热水,拂影庵主持忘心师太挥手示意小尼退下,斜眼瞪了一眼此刻斜坐一边的云晚箫——她约莫四十上下,一身整洁的玄色缁衣,虽然是青丝尽斩,但是那眉目依旧娟秀,眸中还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温婉之色。
忘心师太见小尼关好了门,这才冷着脸道:“速速解衣。”
云晚箫咳了几声,轻笑道:“果然只要来了师太这里,阎王也无法收我!”
忘心师太忧然看着低头解衣的云晚箫,摇头道:“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么?这噬心香与酒相遇,便是剧毒,你本就体弱,真不怕连命也搭上了?”
说着,走上前来,将晚箫藏在袖中的香囊扯了出来,掷在了地上,“快些进去泡着,我马上用银针帮你逼毒!”
云晚箫脸上笑意更浓,声音却冷得骇人,“仇人还未死绝,我岂敢先死?”
“哗啦啦——”
解开胸膛上的裹胸布,褪下裤子,云晚箫雪白的身子浸在了热水之中。
她只觉得心头舒畅了不少,在这里,她可以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不必像伶人似的扮演一个不该属于她的角色——云麾将军。
忘心师太怅然一叹,从针囊中取出一支银针,就着红烛烧了烧,走近云晚箫,对着她背上的穴位刺了下去,“伤敌一百,自损一千,值得么?”
云晚箫冷笑道:“值得!”
说完,云晚箫双手紧紧抓在了澡盆边上,咯咯直响,“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沙场的无情杀戮,而是身后那些看不见的暗箭——潼关之战,他们欠的不止尉迟大哥一条命,还有那些身陷绝地枉死的大唐将士性命,我都要他们一一偿还!”
忘心师太下针的手迟疑了一下,“你究竟查到了多少?”
云晚箫咬牙道:“定王李侗。”
忘心师太不由得手指一颤,略微扎偏了银针。
云晚箫轻声问道:“师太,怎么了?”
忘心师太连忙摇了摇头,望着窗外飘起的夜雨,“这场春雨,下得凌乱,与其为外间已经湿透的草木忧心,不如……”
只见她悠悠走到了窗前,将窗户关紧,“不看不顾,便不会心乱,假以时日,定能心安。”
云晚箫岂会不懂忘心师太的意思,只是她心底的仇火已生,怎是三言两语就能浇灭的?
短暂的沉默后,云晚箫忽然开口,干脆而坚定,“这场春雨该再冷一些,这样朗朗青天才会落雪,昭雪的雪。”
“执迷何苦?当心害人终害己。”
忘心师太苦声一叹,她知道,有些事她已经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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