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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都没讲话,立在夜里的海风里,看那被英国政府漆成艳绿的双层巴士像大铁壳做的虫一样沿街游来。
和他紧靠着,在正对海港的电车长椅上坐下来,她仍觉得不可思议,像在梦里。
每天经过这条路,看老商店街的洋台上的棕榈与晾晒的衣服,在电车铃铃声里倏地转了弯,开上满是樟树、炮仗花与杜鹃的山上,草木郁郁森森的,车在旧沥青路上驶上斜坡,植物园与亮黄色宾舍的顶一起出现。
宾舍里空寂寂,女孩们不知已经洗好澡回了各自房间,或是去了哪里玩。
露西·周与花王(广东人这么称呼花匠)在院子里坐着聊天,见到淮真,很抱歉地说:“嬷嬷有特意留给你晚餐,八点半没见到你,只好倒掉,不过还有一点柚子皮糖果,温功课饿了可以吃一点……晚上去哪里玩了?”
她说:“去了尖沙咀。
Hummel教授太太从河内回来了。”
西泽跟在她身后走进院子,露西往后一望,突然住了嘴。
她回头说,“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
他嗯一声,在通往客厅的沥青路上站定。
露西迟疑着问:“……这位是?”
她介绍说,“是我先生。”
不论如何,他总不至于当着旁人面否认。
飞快穿过门厅上楼,听见露西在后头说:“这些小姑娘,尽只知道叫人在外头等,也不知请人进屋坐一坐,真失礼。”
一面又用马来英文对来客说,“先生,请进去坐坐吧,没关系的。”
上了二楼,蹬蹬蹬地脚步从三楼传来。
楼上是公共浴室,女孩们跑来跑去地有说有笑,原是洗澡去了。
礼拜五下午本就没有什么人,公共区域有点什么响动,下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年轻女孩声音尖尖的,即便轻声细语也能听得仔细——
“礼拜五晚上图书馆也不开门。
May这么晚不回……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吗?”
“也许答应和马克出去了。”
“你们知道吗,马克……”
中文学系少女银铃似的笑声响起,是说八卦专用腔调,“从剑桥毕业,来远东实习。
上文学课,看香港杂种漂亮女孩,长得漂亮的,叫别人上台和他对念麦克白台词。”
“他不止对May献殷勤?”
“英国人嘛,来香港都想搞点艳遇,看见漂亮女孩都图个新鲜。
本地女孩新鲜劲过了,不那么侨胞气的华侨女孩当然比什么都新鲜。
没听学校男孩今天说她吗,‘正嘢’。”
一群人笑起来。
“那不是他,May会跟谁出去这么晚不回来?晚餐都错过了。”
“听说瑞柏·何约她看电影。
今天放学,在山道上,好多人都听见了,搞不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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