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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走廊上每个人都在看着我,而我依然朝西方磕头。
我祈祷。
我祈祷别以这种我向来害怕的方式惩罚我的罪行。
星光黯淡的黑夜降临在伊斯兰堡。
过了数个钟头,我坐在走廊外面一间通往急诊室的小房间的地板上。
在我身前是一张暗棕色的咖啡桌,上面摆着报纸和卷边的杂志——有本1996年4月的《时代》,一份巴基斯坦报纸,上面印着某个上星期被火车撞死的男孩的脸孔;一份娱乐杂志,平滑的封面印着微笑的罗丽坞男星。
在我对面,有位老太太身穿碧绿的棉袍,戴着针织头巾,坐在轮椅上打瞌睡。
每隔一会她就会惊醒,用阿拉伯语低声祷告。
我疲惫地想,不知道今晚真主会听到谁的祈祷,她的还是我的?我想起索拉博的面容,那肉乎乎的尖下巴,海贝似的小耳朵,像极了他父亲的竹叶般眯斜的眼睛。
一阵悲哀如同窗外的黑夜,漫过我全身,我觉得喉咙被掐住。
我需要空气。
我站起来,打开窗门。
湿热的风带着发霉的味道从窗纱吹进来——闻起来像腐烂的椰枣和动物粪便。
我大口将它吸进肺里,可是它没有消除胸口的窒闷。
我颓然坐倒在地面,捡起那本《时代》杂志,随手翻阅。
可是我看不进去,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东西上。
所以我把它扔回桌子,怔怔望着水泥地面上弯弯曲曲的裂缝,还有窗台上散落的死苍蝇。
更多的时候,我盯着墙上的时钟。
刚过四点,我被关在双层门之外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仍没得到任何消息。
我开始觉得身下的地板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
我想睡觉,阖上双眼,把头放低在这满是尘灰的冰冷地面,昏然欲睡。
也许当我醒来,会发现我在旅馆浴室看到的一切无非是一场梦:水从水龙头滴答落进血红的洗澡水里,他的左臂悬挂在浴缸外面,沾满鲜血的剃刀——就是那把我前一天用来刮胡子的剃刀——落在马桶的冲水槽上,而他的眼虽仍睁开一半,但眼神黯淡。
很快,睡意袭来,我任它将我占据。
我梦到一些后来想不起来的事情。
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我睁开眼,看到有个男人跪在我身边。
他头上戴着帽子,很像双层门后面那个男人,脸上戴着手术口罩——看见口罩上有一滴血,我的心一沉。
他的传呼机上贴着一张小姑娘的照片,眼神纯洁无瑕。
他解下口罩,我很高兴自己再也不用看着索拉博的血了。
他皮肤黝黑,像哈桑和我经常去沙里诺区市场买的那种从瑞士进口的巧克力;他头发稀疏,浅褐色的眼睛上面是弯弯的睫毛。
他用带英国口音的英语告诉我,他叫纳瓦兹大夫。
刹那间,我想远离这个男人,因为我认为我无法忍受他所要告诉我的事情。
他说那男孩将自己割得很深,失血很多,我的嘴巴又开始念出祷词来:
惟安拉是真主,穆罕默德是他的使者。
他们不得不输入几个单位的红细胞……
我该怎么告诉索拉雅?
两次,他们不得不让他复苏过来……
我会做祷告,我会做天课。
如果他的心脏不是那么年轻而强壮,他们就救不活他了……
我会茹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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