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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椿挑起影三下颌的手指,像是被烫了一下,往回缩了缩,此时室内光线昏暗,二人之间的气氛无端端地多了一些暧昧。
影三恭敬地垂着眼睛,努力将视线从林椿的指尖挪开,红着的脸烧到了眼睛,他根本只能看见林椿削葱根似的指头。
嗫嚅着,要继续说下去,“娘娘……我觉得是值得的。”
说完这句话,竟然像是有了勇气,顺着林椿的手指抬起头,双眼里是夺目的星辉。
“值得。”
“不值得。”
林椿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让开身子,道,“进来吧,有些话,总是要同你说清楚。”
“好。”
……
走在前头,林椿自然地拉上了床上的纱帘,挡住凌乱的被褥。
就近坐在小几上,伸手示意影三也坐下,双目含着微笑,看着他颇有些战战兢兢地跪坐在地上。
便又开口道,“你是听了什么吗?”
“是……”
影三有些不想复述,于是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似乎早已了然于心,林椿伸手够着了茶壶,给影三也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轻声道,“只有冷茶了,委屈你陪我坐上一会儿。”
“好。”
“你见过乌蝇吗?”
林椿把玩着茶杯,问出这句话。
“见过。”
“那你便要知道,再是完美的乌蝇,也不是战士。”
说到这里,林椿的眼神陡然凌厉,原本她便生得一双丹凤眼,趁着不知何处得来的浓眉,竟然显得格外有气魄。
“战士死了的时候,苍蝇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
但是战士已经死了,不再来挥去它们。
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说完这段话,林椿神色舒缓了一些,道,“你真觉得,值得同他们置气吗?”
影三拿着茶杯的手停顿在空中,猛地灌了一口,才小声道,“可是娘娘这样好的人……”
“嗯,多谢。”
林椿截住他的话头不让他说下去,只是解释道,“从前我羡慕父兄,有大好的天地任他们去闯,而我,至多不过做个主母,同内宅妇人一般,限在一亩三分地的琐事里。”
“不是看不起她们,我只是不甘心。”
“今日也是一样,影三你以为我心中没有恨吗。”
“我以为娘娘风光霁月,不会……”
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荒唐,索性住嘴,幸而林椿也只当作没听到,笑了笑,便继续道。
“我自然是有许多法子报仇的,然而,我又能如何,莫非要毁了这国祚不成?毁了我父亲同祖父用血肉守护的大越河山?”
林椿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我做不了什么,我也不想做,若是从来只靠着仇恨活下去,我大概并不会心甘。”
“至于那些营营叫着的飞兽,不过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罢了。”
影三仍在消化这段话。
林椿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热度覆了上去,影三心跳了一下,到底没有缩回手。
鼓起勇气看着林椿,见到那张粉白的脸上,嘴唇开合道,“无论如何,不要为了报仇活下去,不值当。”
影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军营,只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像是冰火两重天,烈火烹油,鲜花焚锦。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娘娘,为何要说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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