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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世延安撂下话再不耽搁,出门直去了前头书房,董二姐跪地上半日没起来,白等婆子搀了她,她才颤颤巍巍站起身子,缓缓走到床榻边上坐下。
哪想自己千方百计却谋了这么个结果,这才几日,当日温存缱绻怎就半分不见了,可见人说男人皆薄情,真真不假,便枕前发千般愿,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那婆子与她端了一盏茶来,递她手里,欲言又止瞧了她半晌,终是道:“三娘进府没多少日子,想来不大知道底细,若不嫌老婆子多嘴,就说与三娘听听如何?”
董二姐是从院中出来,那老鸨子财黑,恨不得剔了她们皮肉换钱,哪会给她们什么陪送,柴世延倒是大方,给了一百两赎身银子,另又拿了五十两,让给董二姐置办些头面首饰,四季衣裳。
那老鸨子收了银子,虽给董二姐置办了个齐全,却不知从里克扣了多少好处,董二姐出来时,只带了她那几个体己,统共也没几个钱,捏手里哪肯花用,不要说买个贴身丫头怎么也要五六两银子,董二姐怎舍得。
故此进了柴府,身边连个伺候丫头都没有,就是如今钏儿跟两个婆子,还是陈玉娘使过来人,董二姐哪里敢跟这些人交心,暗里防着呢,也有心寻个自己心腹,奈何没得机会,今儿听这婆子话音儿,董二姐哪还有不明白,这是要自己跟前卖人情讨好处呢。
董二姐想着,先不管她安得什么心思,且听听底细再说,便立起身来,款款一福下去:“二姐初来乍道,还望妈妈提携,他日必有重谢。”
要说这婆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姓刘,都称她一声刘婆子,先头是上房院里粗使,却喜搬弄口舌是非,被玉娘知道,打了十板子,罚了月钱,发落到灶上干活。
后董二姐进来,身边没人使唤,就把她调到了二姐跟前听用,这刘婆子心眼子不好,爱记恨,玉娘打了她十板子,记到了如今,思想着怎么给玉娘添点儿堵才好,今儿正好得了机会,若董二姐能绊住爷脚,便陈玉娘再是个原配老婆,汉子不进你屋,不沾你那身子也白搭。
故此说了一句似是而非话来试二姐,见二姐是个明白人,心里暗喜,忙扶着她坐床榻上,道:“先前爷没娶亲时,着实荒唐过几年,成日外不见着家,老太爷拘管不得,怕爷胡闹过了,惹出祸事,便思量着给爷寻一门妥帖亲事,挑来减去瞧上了陈家,爷去相看过便娶进家来,那时老太太呢,也轮不上她管事,要说咱们老太太真真让人记挂,哪里寻那么个活菩萨去,规矩是规矩,却是个宽泛性儿,家下小厮婆子便犯了错,也不过罚了月钱了事,哪似如今这位,冷脸,冷心,冷性儿,便见了爷,轻易也没个笑模样儿出来,莫说对下人了,芝麻绿豆大点儿错儿被她捏住,也成了西瓜般大,罚月钱不说,说不得就是一顿板子,外头还都说咱们柴府这位大娘子好性儿,也不知是打哪儿听去,怪道娶过来没多少日子,爷便撩开手不稀罕了,再说,这都几年了,也未见肚子有信儿,爷心里不定早恼她了呢。”
二姐听了道:“妈妈这话哄我呢,刚刚那情景妈妈想也听着了,我何曾说了什么,只说她瞧不上我针指,把我做鞋赏了丫头,爷便怒上来,哪是恼她样儿,倒是心念念念惦记着呢,容不得旁人说丁点儿不好去。”
刘婆子忙道:“三娘这便想差了,虽是正经夫妻,平日也未见怎么好,自年前就未见爷上房歇过,算着日子可都小半年了,爷挨都不挨她,她空沾着大娘名头,有甚么用处,倒是三娘,爷记挂着呢,不然,今儿也不能往三娘院里来。”
董二姐叹道:“来了又如何,坐都没坐热乎就去了,临走那几句话,说我心里这会儿还有些惧怕呢,倒不知他这些话从何处而起,我如今也没了主意,妈妈是府里老人,经多见广,还望妈妈与我指点一二才是。”
说着,站起来去那边妆台上,首饰匣子中拿了两支实心银簪子递她手。
刘婆子眼睛亮了亮,假意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董二姐道:“两支银簪子罢了,值什么,妈妈拿着就是。”
刘婆子这才收怀里,跟董二姐道:“虽爷不稀罕大娘,到底儿她是府里当家人,三娘若听老奴,明儿一早便去给她请安。”
董二姐道:“便我去了,她只托词不见,岂不没脸,她早摆明不待见奴,奴非要上赶着热脸贴这个冷屁股作甚,便做出个妻妾和美好样儿来,又有何用?”
刘婆子道:“三娘这又想差了,好不好也看这个,只三娘若不去,爷知道自然认定三娘不知规矩,三娘去了,一趟她不见,两趟她不见,三趟四趟仍去,她还不见,爷瞧眼里,便面上不说甚么,心里不定就恼她不识大体,日子久了,落了个嫉妒名声传出去,看谁还夸她贤良大度,三娘也不必爷跟前说什么话儿,这不说比说有用些呢。”
董二姐听了也觉有理,便记心上,想着明儿一早便去给陈玉娘请安见礼,主意拿定,让钏儿进来重整床褥,睡下不提。
且说柴世延,从董二姐院里出来,直去了前头书房,进了书房,不由想起玉娘行事,明瞧着董二姐言行不妥,也没当面点出,却让自己私下说与她,这份体贴大度,怎不令人心折,二姐呢,为着一双鞋,便自己跟前说玉娘不是,若不是先头玉娘说了那番话,他记心里,只听了二姐片面之词,岂不要错怪了玉娘。
忽又想起往日因董二姐冷落了玉娘,心里越发愧上来,恨不得这会儿就去上房,与她说说贴心话儿才好,且思及今日玉娘灵动妩媚,知情识趣样儿,越发心里痒痒上来,奈何玉娘把他推了出来,亲近不得,怎生想个法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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